女子在雨夜裡,怎麼都睡不著,她點燃了一支水蜜桃煙吞吐著煙霧,窗外的雨聲拍打著陽台外壓克力的摭雨棚,在這寂冷的夜裡更顯得孤單。

 

女子凝望著手中的香煙,看傻了眼,煙圈彷彿應和著雨聲,漸大漸小地逐漸消失在空氣中。此時她刻意把房內的燈光全關了,只留下煙頭如螢火蟲般微弱的螢光。「生命也是如此微弱的啊」,她想著,女子望向黑暗的角落,感覺此時此刻世界上彷彿就只有她一人。


 

 

女子還在想著男人或許會如他所承諾的,在這個大家都與家人團圓的節日裡給她一個電話,然而女子等著,等著,卻只有冷夜裡的冷雨不畏寂寞地來造訪她,這已經不是男人給她的第一個錯過,只要碰到重要的節日,男人在數天前便會先擔心似地安慰著女子,彷彿真的在擔憂她的寂寞,但是,一到了節日當天男人便會搞失蹤,就像被外星人帶走一樣,不論是電話、手機、msnemail…沒有一個先進的溝通工具可以連絡得上男人。


 

 

剛開始女人很急,總是使勁全力地想辦法找著男人,後來就會哭鬧或者是把自己灌醉,讓男人打電話來時聽見她喝醉時諳啞的哭泣,本來還有效,後來男人依然故我了起來,於是女人也開始習慣這一切,在節日時習慣孤單著等著,等著一次次的期待和失望。


 

 

男人是擅於逃避的,她懂,有些人的過去讓他們無法面對真實的情感,到現在,女子也明白,自己也僅只於把男人當成孤寂時取暖的伴,她無法也不能對男人交出真實的情感,這一點,也就是女人喜歡這個男人的原因,女人明白,這樣的矛盾是這段感情裡唯一的值得的、沒有傷害的美好。


 

 

男人也了解女子曾有過的感情傷痕,於是這樣拉距的遊戲始終存在女子與男人間,這算是一種默契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女子手上的煙沒有停過,此時她突然想起傍晚時分的小黑狗。

 

 



 

 

傍晚時的街道冷冷清清又是剛下過雨的空氣,是女子最喜愛的,因為家家戶戶忙著團圓,這陰天的馬路顯得這樣安靜而宜人,晦暗的氣氛是安全的、是溫柔的,以致於女子沒有多想,便換上了一身運動服爬山去了。

 

 

大力呼吸時,女子把腦海中和男人相處時的種種不快都當作空氣大口地吐納出來,此時,女子覺得整山的樹林都在大口吸納著她吐出的不快,隨著汗水的淋漓女子覺得快樂極了。


 

 

爬到山峰時女子見兩個老伯伯坐著在談天,女子經過老伯伯約莫十公尺後,聽到背後傳來老伯伯的聲音「小黑呢? 小黑不見了!」「小黑、小黑、小黑…」、「你找下面我找上面,快」…。


 

 

女子已經離老伯伯一段距離了,但是一聽到這種對話,女子也知道是老伯伯的小狗走失了,走了一段山路後,女子眼睛一亮,看到前方有一隻很小的小黑點極速地狂奔著,女子心想,一定是剛剛那兩個老伯伯的小黑,於是頭也不回地急起直追,怎知,小黑狗在偌大的山谷裡聽見後面有腳步聲追來,便更肆無忌憚地狂跑了起來,女子一路叫著「小黑、小黑」,雙手擊著掌,就是希望小黑能回頭一望或者會選擇停下來望她一眼,但,就是沒有,小黑狗一直往前狂奔,女子一路從山腰追到山下、又追到馬路上、捷運下方的草地上,小黑狗仍然死命地向前狂跑。


 

 

經過的行人一直和女子說「加油,快跟不上了」、經過的車子駕駛人搖下車窗對她說「小姐,你的狗嗎? 很危險吶」,女子來不及也沒有時間和這些人解釋,只是一直努力地跑著,跑著、跑著、一直到女子的肚子開始痛起來,她還是一直跑著,就因為她偶然間聽見了老伯伯的對話,於是她覺得這也是一份責任,一定要把小黑狗追回來,在山谷中,老伯伯叫小黑的聲音是那樣的心急,她了解這樣的心情也羨慕著,更因為這個原因她覺得她要代替老伯伯把小黑找到,把小黑安全地交到老伯伯手中。


 

 

但是,遺憾的,小黑還是逐漸消失在女子的視線範圍,到了馬路上就不像在山路上那樣單純了,四週有車聲、有人聲和各種的雜音,視線沒有辦法一直鎖定在小黑身上,那遠遠的小黑點消失在女子的視線所及之處,而女子疲累的雙腿也沒有力氣再跑了。


 

 

女子站在路口,呆了半晌,剎那間她覺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孤寂感再度回到她身上,她感到無比的悲傷。許多年前,另一個男人,在同一條路上,把她從車子上推下路邊,同樣的定點,她望向路口對面的紅燈。同一個地方,只是當時她遺失的是愛情,這次,她遺失了小黑。


 

 

是怎樣的巧合又這樣奔跑到了這個路口,小黑為什麼就這樣消失了? 女子突然覺得,她就像小黑一樣,遺失了這個世界,這個世界也似乎遺失了她。小黑走失了,必定會過著流浪的生活,就像當時,她也是一路流著淚狂奔著,感覺失去了全世界,直到現在,女子依然覺得,她依舊是在流浪著的,未來會安定下來嗎? 當時在這個路口,女子知道,其實她已經死去了。


 

 

拖著疲憊的雙腿回到家後,女子泡完熱水澡後,心情也平靜了,然後就一直拿著煙等著男人的電話,冥冥中女子還想起小黑驚懼的身影、急速奔跑的速度,就像在逃離一個悲劇一般。


 

 

雨聲愈來愈大了,此時女人的煙也已燃盡,男人依舊沒有出現任何訊息,而夜已深了,在水蜜桃的煙香味中,女人感覺到好久以來都沒有過的、如此深邃的孤獨。

 

 

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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