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後母心,接連下了好多天的雨,空氣溼冷、溫度微涼,像極了一杯清透的薄荷酒,玻璃杯外還連著串串珍珠似的水滴。

空氣在接連曝曬了好多天的極度燥熱後冷卻,溼度直線上升,倒像極了日本奈良信貴山上的回憶。

當悲傷走到了某一個臨界,像空氣一樣,一不小心用力擰就會滴出水來。我知道,最近的心情還是在標準值的界線之下,不夠達到所謂的正常值,而且人在脆弱的時候特別容易放縱自己、病急乩投醫,害怕自己失去控制,所以此時,特別需要停下腳步。

我有一個習慣,就是當我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,不會慢下來,反而是張狂的失速乩跑。就像當時還是學生時,學習騎機車,別人都是從慢慢騎開始,而我,卻是一開始猛加油門,也因此,剛學會的那幾天,是騎著它在三芝的山上乩跑,就算快撞到別的車子時,不是煞車而是轉動油門,也因此,雖然考到駕照,現在我仍然害怕開車上路。

這是個性使然,還是大腦掉了重要的螺絲釘?我不知道,小腿上留下好幾個撞傷的疤痕,就像青春在身上留下的印記,召示著我的魯莽和急燥,過了幾年後的今日依舊是毫無長進,不知所措時我會快速地胡言乩語、亢奮地比手劃腳,是害怕被別人看穿這樣的自己嗎?還是我仍然不知道如何自在地掌控自己的速度?所謂的失速?

獨立站在人前仍然會緊張,前面沒有保護時就會不習慣。

想起國一時,被老師選當風紀股長,這應該是我這輩子到目前以來最莫名的一個回憶,但是卻十分深刻。唸書時,當過班長、副班長、經建股長(管班費的)、學藝股長,加上剛剛寫的風紀股長……這些名詞在我生命中留下的竟然是害怕而不是榮耀,讓我覺得我和一般小孩子真的不同,當班長時的記憶,最害怕的是喊起立、立正、行禮;當副班長最害怕的是一早站在全班前面點名;當風紀股長(到今天還是深深覺得是被老師陷害…)時,曾在午休時因為幾個愛說話的同學不聽我的”輕聲規勸”而淚灑講台;當學藝股長最害怕的是每當要選班級比賽人選時,我得站在講台上叫大家舉手提名、投票……,只有經建股長是我最愛的職務,只要每週向大家收齊要存的錢,把大家的學生存摺寫一寫、蓋蓋章,送到總務處就行了,再不然就是固定收班費、數錢、買同樂會的彩帶、零食這種工作,不用站在大家前面表現自己的工作,我最喜歡。

不小心考到第一名就會害怕,因為到下一次考試的期間,都會感覺被大家敵視的壓力;考到第二名比考第一名還要高興,因為可以全然享受”功成名就”的快感,而且不用擔心被別人討厭--有個第一名當擋箭牌。曾經和某一個同學同時被提名當模範生,最後我們同票,結果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:我決定這次還是給…當,因為這兩位同學,一個可以”兼善天下”,一個只能"獨善其身"。

後來我落選了,因為老師的這句話。

不知是不是因為老師的這句話,後來的人生中我努力改變自己,努力做個"兼善天下"的人。我唸新聞傳播,讓自己"感覺起來"很兼善天下;我曾愛和朋友討論時事社論,讓自己"看起來"很兼善天下,我努力融入人群、往主流的方向走,讓自己不要偏離「兼善天下」,但是,我不快樂。

真正快樂的我,只有單獨面對自己的時候。愈長大後,才愈了解自己。不管怎麼努力,我還是像以前一樣,只能做「獨善其身」的我,甚至於獨善其身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了。

生命的複雜程度,早就跳出課本教我的那些,以失速的程度狂飆出我的理解。原來所有的是非善惡全部都是相對的,沒有絕對的黑白。那麼人還能掌握些什麼呢?屬於生命裡的一切,本來就是一連串的選擇過程,選擇向左或是向右,有所謂的是非對錯嗎?所謂的幸福或不幸,渲染在生命的座標點上後,代表的又會是什麼?

春日將盡、夏日將至,我又回到了一個人。

忽然明白一些,不論生命給了我任何狂喜、傷悲、喜悅、質疑…最後我還是只會剩下自己。不管我如何努力兼善天下,最後我還是得獨善其身、面對自己,這是生命的原則。

學習找到自己的速度,並且掌握生命裡來來去去的事物,調整自己的步伐,是我努力想學會的功課,「無入而不自得」是我最大的想望。

能做得到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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